|
第一節 前言
所謂──街」在彰化縣誌卷二規制志裏有解釋曰：──凡有市肆者皆曰街」。（
註一）在──街市」這個項目中列有──永靖街」並有小字的註解：──屬大武郡保，距邑治貳拾伍里」。（同註一）
永靖街乃大家做生意買賣之處。小方面看只是嘉慶十八年永靖建街市的一個
範圍重劃區。但附近的人都在這裏出入，是經濟文化的中心。所以，也常常足夠
份量代表一整個──基市集區」，故──永靖」二字就往往代表整個附近的區域。故
日據台中州時期（民國九年後），以──永靖庄」三字代表現在的永靖鄉全境。台
中廳時期本地是關帝廳區（有一部分是羅厝區、海豐崙區，見本章的──永靖疆域
沿革表」）。清領時──永靖街」只是代表現在的永東、永西、永南、永北四村。
永靖和埔心等地區這個粵籍聚落就叫──武西保」。
故這裏的──永靖街庄發展」，應該視為──永靖街」這個市肆，同時也包括日據台中州時期的──永靖庄」，所涵蓋的整個永靖地區。
第二節 漢族之入墾
甲、前言（漢族闢墾的南移）
若要了解永靖的拓墾，必須先了解它的大環境──台灣的開發情形。
國人之發現台灣為時甚早，在三國志孫權傳，即有記載，當時稱──夷州」，
隋煬帝時亦曾派兵攻取──流求」。這裏的──夷州」或──流求」都是台灣當時的稱
呼。但是以當地土人矇昧無知，與國人的文化認知差距甚大，再加上交通無確實
把握，所以，還沒有移民闢墾。後來，五胡相繼入主中原，中原漢族被迫向南遷移，
江南、華南就在這種情況下相繼被開發。經過唐朝到宋朝時，福建全境也開發
得差不多了，故以後的發展空間就是海上。在宋末元初之際，澎湖已成了商船停
泊及閩南人的漁場。故──臺灣通史開闢紀」記載：──終及兩宋，中原板蕩，漳泉
邊民漸來台灣，而以北港為互市之口。」，稍後漁場又慢慢地拓展到台灣的西海
岸，在明代中葉以後，台灣南部變成了烏魚漁場，每當到了漁期，就有很多漢人
來自閩南，從事漁業。到了明朝萬曆初年，北部的雞籠、淡水，每年亦有商船四
至八艘開入，從事黃金與硫黃的交易。這時候，日本開往南洋與中國南部的船
隻，也常常寄碇在台灣。（註二）至於定居於此的這些漢人，大概也只屬於少數暫居性質而富
冒險精神的海寇及商販而已，由於漢人與原住民之間的犬化風俗語言隔閡很大，
除少數幾個海岸據點，大概不致深入內陸。
這些行為對臺灣本身的開發或土地的墾殖，可以說並不具有太大的意義和價
值。直到明鄭之後，才有大批的漢人在臺灣定居下來，從事土地的開墾。因為，
在此之前，有荷蘭人及西班牙人入墾，特別是荷蘭人在台南平野附斤開闢，鼓勵水
稻與甘蔗的栽培，曾有招募閩粵華工入墾之事，使漢人移住臺灣的數目日益增多
，臺灣使槎錄記載：──蓋自紅夷至臺，就中土移民，令之耕田輸租丶其陂塘堤圳
修築之費，耕牛農具籽種，恉紅夷資給，故名曰王田。」估計漢人此時聚居臺灣
之數目已達十萬人，可能移民多於原住民，至於居統治階層的荷蘭人不超過數
千人，濁水、大肚溪流域在當時是原住民（平埔族）的勢力範圍，公元一六三九
年，半線（今彰化）雖納入荷人統治範圍，但控權還是操縱在番社長老會手中。
（註三）明鄭繼荷蘭之後，開發台灣，此一時期漢人的勢力，是以台南市為中心
，北到濁水溪南岸，南到高屏溪（下淡水溪）的西岸。另外即是點的開墾。例如
：永曆十九年（一六六六年）設北路安撫司於半線（今彰化市），由劉國軒率兵
進駐，漢人也隨著入墾，但只是點的經營。
在一六八二年台灣正式歸隸清廷版圖，漢人內返，留下來的漢人少之又少。
清廷雖然採納施琅的建議沒有放棄台灣，卻再三的頒佈禁海令，限制大陸人民來
台。而這時期的禁海令和清初的治台政策，不但影響了當時的移民型態，造成以
後不同人群的不均衡勢力和分佈。在早期的墾民，幾乎都是單身漢，春季台耕種
，秋季回籍。
到了康熙中葉以後，才有豪族巨室進入彰化平原，招工買牛，引水開地，大
事墾殖工作，其要的入墾路線，一由諸羅北上，一由鹿港登路。漢人以早期墾地
為本加以擴大。但追究真正促使彰化平原的普遍開發，是因為水利灌溉系統的疏
濬。根據道光版的彰化縣志記載，當時共有廿七個灌溉埤圳，尤其是台灣最大的
水利工程八堡圳修築後，開墾的工作更是迅速。（註四）而永靖地區之灌溉實得
利於由埔心鄉人黃仕卿（武西大埔心庄）倡首開設的十五庄圳，（到民前五年合併
於八堡圳，稱為八堡第二圳）。（註五）故目前在二水林先生廟中是林先生祿位，
兩旁分別是施長齡及黃仕卿祿位。
乙、永靖地區為何成為客家聚落
台灣漢人通常分為泉、漳、客三個人群。這三個人群中，以泉州人來台時間
最早，人數也最多。漳州人次之，客籍居民來的最晚，人數也最少，可說是弱小
人群。在所占地域的分佈上，早到的泉州人佔有靠近西海岸交通方便的港口，及
土地易於利用的平野部份。漳州人較泉州人來得晚些，就據有稍近山邊的平原從
事農耕，客籍居民來時，所有西部平原部份已盡為漳泉居民所盤據，只好往沒有
人去的山區或往人家不要的荒地處走，所以分佈在山區邊緣或丘陵或臺地的人最
多。當然也有在平野部份，因土地利用價值差或較為不利於初期墾殖的荒地，經
由客家人憑其勤勞與堅忍，闢草萊立家室者，彰化縣境內的福佬客就是這一類型
。（註六）
彰化縣境內的客家人，如前所述入墾的路線有二：一、為自諸羅（今之嘉義
）北上，另一為自鹿港登陸。時間大概是在康熙末年乾隆初期，並在乾隆中葉建
立湳港、永靖、埔心等街庄。諸羅（今嘉義）北上的客家人，在康熙末年進墾當
時沒有人要的武西堡湳港地方。湳港本來是沼澤、易積水、排水不易的地，方因
它位處於濁溪水出山的漫流區，當地的老百姓稱做──闊洋」，伕手都有水患的發
生而且很頻繁。居民為防範水災，永靖街曾築有土隄一道，到日據時才拆除。（同註六）
由以上可以知道彰化境內的客家聚落，當時的生態環境都很惡劣，所以早期入
墾的客家，大都被雇為庸人、或租田成佃農而和漳、泉人此屋雜處。照理惟論，
應該有些小村落散佈各處才是，但現在的情形卻很集中。大概員林、永靖及埔心
這三角地帶的世居者，有很多來自廣東潮州府。這些早期客家，居於閩籍優勢的處境中，常常被當地居民所稱的──大姓吃小姓」，或──人多吃人少」的──大吃小
」，以及經過多次的械鬥和民亂，產生一種洗牌作用，導致逐漸集中到以永靖和
埔心為中心的三角地帶。（註七）
丙、永靖粵籍常有自詡是福佬人
近二、三百年的臺灣發展史上，不同──籍」──諸如閩、粵漢人或與平埔族之
間的相互同化，而產生漢化平埔族、福佬客、客福佬等的現象，這已經是研究台灣
史常常見聞的現象。
所謂的──福佬客」，是指原來為客家人，但移民臺灣後，被閩南的福佬人移
民所同化者。目前台灣的嘉義溪口；彰化埔心、永靖；苗栗苑里私地方，就有不
少原是客家出身而被同化變成福佬人的。但他們一直以福佬人自居，而且對客家
人有一種福佬人中心觀的歧視心理。（註八）
永靖地區早期是由粵籍闢墾，嘉慶、道光年間成為粵籍村落，可中一些地方
證明如：堂號、公媽牌、墓碑、族譜、三山國王廟等，都可說明來自廣東省潮州
府饒平縣。
第三節 漢人土地的取得
據──諸羅縣志雜俗篇」記載：──番社歲久或以為不利，則更擇地而立新社以
居。移社先除草栽竹，開附近草地為田園，竹既茂，乃伐誅茅。丶」其實，歲久
陳舊或病疫等以為不利，非遷居主因，平埔族遷村習慣，與世界各熱帶地區的原
始民族一樣，完全是配合原始生產方式而來的。由於平埔族人不知使用犁耕與施
肥，地力衰退即行放棄，另闢新地代替，易地數次後，因農田距原住村落愈來愈
遠，往來不便，乃有棄屋而在現耕地附近築新屋以居之舉。
本來，在原住民如此廣泛的分布情形下，漢人要插足濁大流域並不容易。不
過，平埔族的棄村他遷，實際上又給予新移來，而未有立錐之地的漢人移民極大
的方便。（註九）
據本鄉才俊，目前服務於省獻會的謝英從先生指出：佃戶與墾戶的取得方式
不同，康熙四十三年（公元一七○四年）以後，永靖、埔心、員林一帶已有潮州
籍客人移入，他們都是屬於佃田耕墾的佃戶，其土地的取得是向墾戶承墾土地，
訂定租佃契約，即有地可耕。
而墾戶的土地取得，大都取自於原住民。這些原住民是以狩獵為生，兼有簡
單的農業生產。尤其是捕鹿，因西部平原草長得茂盛，而且氣候溫和，故糜鹿生
長很多。從明朝來，鹿皮成了漢人和平埔族的主要交易品。清領時期，更有以捕
鹿所得繳納番糧。
在荷蘭人統治時期在原住民的各社設立土官，以統攝原住民。明鄭時期，也
是沿襲舊制。到了清朝也是委任熟識番情，也了解原住民語言的人為通事，分駐
各社當傳譯和代為繳納番餉的工作。尤其對漢化程度低的部落，必須依靠通事才
能與外界接觸，甚至連部落內的生活必需品也要通事代為籌辦。
所以康熙晚期，漢人要闢墾西螺以北原住民之地，最有可能的途徑是透過通
事的介紹，取得他們的信任，才可能租地給漢人開墾。
大武郡社可說在這種情境下，將今永靖鄉港西、五福二村一帶（舊名湳港西
莊），租與漢人耕種。（註十）
在清代大租契約書有該社給墾契字、開圳乏銀賣地契等，詳見本書──第五篇
永靖古文書、舊證件」，參永靖古契字譯文。──一、雍正元年土官蛤肉蕃社給墾
契字」、──二、雍正元年土官孩灣番社給墾字」、──三、雍正元年土官孩灣、蛤
肉番社給墾字」、──四、乾隆三年買銷原契貼番粟契」及──二十、雍正五年
丁作周開圳乏銀賣地契字」等，以上皆與永靖開發有關，可看出永靖地區如何由
平埔族掌管，轉移成漢人掌管，以上契書，大致以──湳港西莊」為主的土地移轉契
字（註十一）。另──二十、雍正五年丁作周開圳乏銀賣地契字」，可看出丁作周
為使濫港莊番地水田化，先後於康熙五十九年（一七二○）及雍正二年，共投資
五百四十八兩開發水圳，但卻因資金不夠無力償還，故將所購得番地盡付吳林興
管理一事。可知水利的開發，除非大墾戶以大資本來投資，否則難以成功。（註十二）
第四節 永靖地區街庄的形成
在乾隆六年（一七四一）的劉良璧著──重修福建台灣府志」，坊里頂中，屬
本地區的有崙子莊、陳厝莊。濫港東莊、湳港莊等村莊出現在大武郡保中。（註十三）
且嘉慶十八年（一八一三），粵籍移民因──粵莊稠地密，趨赴各市維艱人」
，共同集資於關帝莊前購地一十六甲，建立新街市。可知附近村落人口已相當多
，才能維持一個市集存在。
到了道光十二年（一八三二），周璽撰的《彰化縣志》，在大武郡西堡中可找到：
浮圳莊、苦苓腳莊、九分下莊、五辦頭莊（五汴頭）、詹厝莊、陳厝莊、永靖街
、湳港莊、觀地廳（關帝廳，乃清時對關聖帝君尊敬，不敢直書名諱，而以同音字
代之）、湳港西莊、四塊厝莊、竹仔腳莊、同安宅莊、福興莊等十四莊；東螺保則
有崙仔尾莊及突后莊（突後莊）。（註十四）
謝英從先生在其碩士論文中，加以比較歸納，統計出清末鄉內大小街莊共有十八
個。分別是：𢄪永靖街、橅關帝廳莊、𣜃湳港莊（湳港舊）、 檝湳港西莊、㯳浮
圳莊、枱崙仔莊、櫈詹厝厝莊、𩆜九分下莊、㰍五汴頭莊、欝苦苓腳莊（瑚璉莊
）、𠤣陳厝厝莊、惞同安宅莊、欵湳墘莊、歴四塊厝莊、𢟍竹仔腳莊、溵福興莊
、𣫛突后莊（獨鰲莊）、𠎵崙仔尾莊。（註十五）為自然形成的村落，非官方干
涉而成。清代時，縣以下設里保，小區域為街莊，居民沒有現在鄉鎮觀念。但村莊
意識很濃厚，因朝夕與共，共同禦敵；而保的範圍太大，故保的觀念不明顯。
對以上的街、莊，道光版彰化縣志也作出解釋為：──凡有市肆者，皆曰街，闤闠囂
塵，居處叢雜，人煙稠密，屋宇縱橫。街旁衚衕曰巷。郊野之民，群居萃處者，曰村莊，又曰草地」。（註十六）
第五節 永靖地區的鄉民團練及四門名稱
自康熙末年，永靖地區即開始展開雨後春筍般的斬荊棘闢草萊、蓽路藍縷，
慘澹經營。到了雍正年間，已擁有屬於自己的田園住屋，可說功不唐捐。但是，
當時的社會總是民亂、盜賊、械鬥不斷發生，所以清朝政府駐台官吏，幾乎只注
意具有──圖謀不軌」的事件，一般移民的權益保障並不太關心，而對先民墾闢的
成果，根本無法提供足夠的保障。而且，彰化地區泉漳閩籍移民絕對優勢，故永
靖地區的客籍墾民為了自保，在當時即組織有民壯團練的制度，用來防範 盜賊
及分類械鬥的發生。（註十七）
在永靖地區現存械鬥的遺跡，有英烈祠和城腳媽。至於鄉民團練自衛隊的遺跡，
本可查考當時自衛隊的防禦設施──庄圍。在永靖建街市舊契約中，──圍內刺竹不
許砍伐」之規定，刺竹林有庄圍防禦作用，可能是學自平埔族之作法。後來，因
分類械鬥動盪不安，而使契約失去了約束作用，刺竹林被亂砍伐，故庄圍的存在已
不可考，甚至，在日據時代即已不存在。庄圍的城門或隘門也沒有人看過。但是
留下──四門」的稱呼，這四個地方的俗稱，絕不會空穴來風，隨意說說。
永靖在地人都知道四門之稱如下：
東門：約在農會左前大溝，與東門路交叉處。
西門：約在西門路，與永城路交會處。
南門：約在永靖街，與中山路的丁字路口附近。
北門：約在現在的北門橋、鄉公所附近。
另外，鄉內西門附近，還有一條──永城路」，這條路原本是一──撈溝」（乃
當地人的俗稱，二、三十年前，筆者尚在孩提時代，曾有印象，家母和很多婦人
在這條溝洗衣服），會稱為──撈溝」的原因，據筆者訪之當地耆宿稱，乃因一、
二百年前閩、粵械鬥過後，有義民屍體流到此處，即停留在此；水流不走，被居民
撈起，故此河人稱──撈溝」，另有當地耆宿稱──壕溝」的，這條河在當時扮演的
角色，很可能是護城河。
在永城路（以前的撈溝）旁，有一古榕參天，樹前有一城腳媽，背靠永城路
，乃上段所述，由撈溝撈起義民之葬身處，稱──城腳媽」，似乎意味著，有城圍
從這裏經過，此乃城腳下的神明。
由以上，六個有關城的名稱，似乎隱隱約約的有一座城的輪廓，涵蓋著現在
的永靖街（永東、永西二村）。
那麼，四門的稱呼從什麼時開始呢？
筆者在清代台灣大租調查書的永靖建街市的合約中，找到一段有關的文字敘
述：──南門內外餘地及東邊園池、北門內牛墟、西門內車坪、俱是六份公地，長
闊註明各份簿內。」（註十八）以上文中即有四門之稱，可見其名稱早在嘉慶十
八年（一八一三年）即有，距今至少有一八○多年之久。
道光年間以後，台灣曾有官命街庄舉辦──清庄聯甲」之組織，以強化本有而
功能消失的保甲制度，當時這些庄圍、隘門很有可能還發揮了很大的功能。所謂
──清庄」是嚴事稽查，不使內賊藏匿。──聯甲」乃聯合數街庄互相防守，
不使外賊之來。而聯甲尤重冬防、民變或分類械鬥之際。
其一般防禦狀況之具體行動，有搭望樓、途置柵門、夜深鎖閉，派壯丁梭巡夜間
司更，每天到申時，各庄正副庄長暗傳口號，以免黑夜殺賊錯誤，又託界外人暗防
盜賊行跡，若發現劫盜等兇徒入莊，即鳴炮、打鑼、鼓鐘、放銃或高聲喊救為號
，以便庄眾同心救援、攔截、擒拿，解官究辦。（註十九）
永靖地區目前雖見不到城牆（庄圍）、城門，只空留下這些地名。這些舊地
名，永靖居民沿用已久。而且對它抱有濃厚的情感，它正代表著永靖的一段歷史。
◎永靖地區流傳已久的四門之稱呼。南門不見 拿來當路橋名外，其餘皆可見於相
片中。
|
